聖誕節前夕的綜合複習考剛結束，中午就放學了，我和王力豪及申紅難得有時間可以到街上晃晃。
「總覺得時間過的好慢，怎麼才十二月？」在速食店吃午飯時，王力豪叼著薯條，不滿地抱怨道，「我已經受不了每天都是考試考試了啦！」
「你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現在模擬考和復習考才各結束一回而已。」申紅啜了一口咖啡，轉轉手上的筆，視線仍留在參考書上。
「我當然知道啊……」王力豪長長嘆了口氣，「可是我就是沒有阿紅你那種拚勁嘛，而且我連想上的科系都還沒有決定。」
「想當鼓手的話應該是上音樂系吧？」申紅說。
「可是音樂系分數都好高啊，不是我這顆笨腦袋可以唸出來的啦。」王力豪又是嘆氣，隨即想到什麼轉向我：「對了，少禪，你決定好要考哪間大學了嗎？」
我抬頭，「我沒有要考大學，畢業典禮結束後我要直接出國。」
王力豪驚訝地瞪大眼睛，「什麼時候決定的？去哪個國家？」
「法國。」我說，「我已經找到語言學校了，如果可以順利入學的話應該後年開始就可以開始學習我要東西了。」
「你想要學什麼？」王力豪眨眨眼睛，好奇問道。
我站在熟悉的玻璃門前，看著桌前坐滿從一旁工地來的叔叔伯伯們。
他們一邊用餐一邊嬉笑，就連十二月的時候都還是打著赤膊，白色的熱煙從後方廚房裡緩緩飄出，與冷氣的冷風接觸後消失不見。
我不打算那麼快進去，只是坐在對街的長椅上靜靜看著食堂裡忙碌的景象，哥和阿龍就算開始上班了仍然這裡幫忙，小楠一如往常會偷空找張椅子坐，和客人聊天，唯一最不同也最讓我驚訝的是大寶穿著圍裙的身影也和大家一樣穿梭在桌子之間，看來我走後這裡似乎多了一些變化。
我開始猶豫自己是不是不該去破壞這樣的平衡。
然而有些事情，無論如何我都想要讓她知道。
晚上八點過後，懸在門上的牌子被翻轉成『打烊』的字樣，我這才站起身，輕輕推開食堂的門，當門上的小鈴響起時，我幾乎聽見自己的心臟猛跳了一下。
正在擦桌子的阿姨停下動作，抬起頭，「不好意思，我們已經打烊……」
她望著我，約有一分鐘都沒有說話，最後才斂起臉上的驚訝，漠然道：「是你啊，你來幹什麼？看不懂中文嗎？已經打烊了，給我出去。」
「我是來拿一個忘記帶走的東西，去年離開的時候沒有拿，最近要用時才想起來。」我勾勾嘴角，「可以嗎？」
阿姨低頭繼續做她的事情，「做不到，你沒帶走的東西早就被我扔掉了，回去叫你爸媽買給你，不要在這裡煩我。」
「啊，那個不在我沒帶走的東西裡，它在妳那裡，是一樣很久以前妳忘記交給我的東西。」我說，「我現在要來拿了。」
「我可不記得我欠你什麼東西！」阿姨蹙眉喝道：「你馬上給我滾開！再不走我馬上報警！」
「阿姨，發生什麼事了？」哥從樓上下來，一看到我便愣住，我朝他一笑：「好久不見，我是回來拿一樣東西的。」
「這裡根本沒有你說的那樣東西！」阿姨大吼，「你還是這麼不知長進成天只知道說謊！給我滾出去！」
「好了，少禪已經不是小孩了，長不長進他自己最清楚。」哥打斷她，看向我，「上來吧，阿姨妳也是，上樓休息了，這裡等等我再收就好。」
哥領著我到客廳，問我：「要不要喝飲料？」
「不用了，我拿完東西就走，不會花很多時間。」我說。
「嗯。」他點點頭，微微一笑，「老實說我剛剛嚇了一跳，以為自己看錯了，沒想到真的是你，你變了好多，我差點就要認不出來。」
「哥你也是啊，我上次看到你戴眼鏡是國中時後的事了吧。」我失笑，「什麼時候把頭髮剪短的？也不染了。」
「最近才發現自己看起來很像痞子，所以想說改變一下造型。現在跑業務的時候客戶都說我是陽光青年喔！」他嘿嘿笑。
我還沒接話阿姨就上來了，她在我對面坐下，不耐煩開口：「你聊夠了吧，說，你要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語落，哥也轉頭望著我，我深吸一口氣後站起來朝阿姨走去，接著俯身抱住她。
「妳欠我的，就是一個擁抱。」我低聲開口：「妳從來都沒有像這樣抱過我，對吧？也從來就不曉得我最想要的是什麼，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在期待有一天妳能夠真正接納我、愛我，只是我發現似乎我怎麼等就是無法如願，如今我也不想再等了，因為我了解感情是不能強求的。」
我放開她，望著她吃驚的表情，緩緩一笑：「但是啊，阿姨，我還是要告訴妳，不管過去妳怎麼對我，我都還是愛妳，妳永遠都是我的阿姨，我的家人。畢業後我要到法國去，學習怎樣成為糕點師傅，代替妳完成夢想。」
「……滾。」阿姨低語，她肩膀顫抖，最後奮力推開我，吼道：「滾！你給我滾！誰管你愛不愛我！我根本就不想看到你！」眼淚一滴滴從她兩頰淌落，「你為什麼總是這麼自以為是？為什麼你可以這麼討人厭……」
阿姨摀住臉坐回沙發上，伸出手指著門，「給我滾出去……滾出我家……為什麼你老是要來破壞我的家庭？我不需要你……你滾，馬上從我的視線消失啊……」
阿姨的語氣抖的愈來愈厲害，最後轉變為嗚咽。
「少禪，你先回去吧。」哥輕輕按了我的肩膀，送我下樓。
「那我回去了。」我朝哥抬一抬手，「很高興能夠再見到你們。」
他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兒後我便轉身，卻聽到他喚住我。
「怎麼了？」我回頭。
「你──少禪，你是我見過最勇敢最堅強的人！」語落，他展開笑顏，伸起手大力地揮，「不管你將來想做什麼，我永遠都會支持你！加油，老弟！」
我驚訝地望著他，最後也笑了起來，低聲道：「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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