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導被救護車送往醫院後,我們被告知要在教室裡自習直到下一節課。

  教室裡氣氛凝重的可怕,我翻著書,突然一道嘲諷的聲音衝著我響起:「你還真是愜意啊,許少禪。」

  我抬起頭,一個女生從她的位子上站起,她半轉過身,怒目瞪視著我,「都是你隨便大吼大叫,才讓老師昏倒!你明明就知道她不舒服為什麼還要這樣?」她恨恨地罵道。

  「妳在說什麼啊?老師會昏倒跟少禪一點關係也沒有!」儘管我已經對王力豪不理不睬好一陣子,但他依然站出來替我辯駁。

  「你的意思是說班導昏倒是她活該囉?」她挑眉,「我不知道王力豪你居然這麼冷血!」

  「我才不是這個意思!」他瞪目結舌:「妳怎麼會這麼想?」

  「夠了,」坐在前排的申紅下令。「老師昏倒的原因主任回來後會為我們解答。班導生病的事我相信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能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隨意責怪同學,現在請大家自習。」

  「申紅!」一個男生站了起來,「你明明就親眼看見班導是被許少禪凶完才昏倒的!你跟王力豪幹嘛要一直坦護他?你對他這麼好是喜歡他還是怎樣?」

  一堆人倒抽一口氣並露出訝異的神色。王力豪擔憂地望向申紅,後者只是平靜的望著對方,但我可以明顯看見他正在努力吸氣,像是在調整些什麼。

  「我說過了,現在是自習時間,不是用來討論老師昏倒的主因,更不會是討論我的性向。現在可以請你坐下來安靜唸書嗎?」

  語畢,那人心不甘情不願的坐了下來,在申紅轉回去之前,我看到有些什麼從他眼裡一閃即逝。

  

  主任只簡單的說明班導是操勞過度,經過討論,全班決定放學後一齊去醫院探望她。

  因為人數眾多,而病房無法一次容納那麼多人,我們只好分批進去。

  我站在等候區時,早上跟申紅起衝突的那個男生忽然開口:「老師絕不是操勞過度那麼簡單!許少禪你就老實講你做了什麼!」

  聞言,在外面等待的人全看著我,臉上多帶著責備的神色,我蹙眉,看著眼前怒氣沖沖的同學們,我知道現下的狀況我是百口莫辯,於是選擇沉默。

  「你說話啊!」他大吼,用力把我一邊肩膀往牆上按,「你嫌你最近帶給我們的麻煩還不夠多?你是因為生日的事在記恨?雖然那是班導的主意但你也不可以這樣對她啊!」

  我抬眼瞪了他,沒有說話。這個舉動換來他的拳頭,他朝我臉上狠狠扁了一拳,四周開始出現叫好的聲音。

  「我有看到他做了什麼!他在老師昏倒前打了她!」我一驚,這是謊話!

  我越過他的肩膀看向說話的人,赫然發現那個扯謊的人是前幾天剛被我打過的人。

  我看著那人,有點恍神。

  直到叫囂聲把我拉回現實,附近出現圍觀的人群,院方也出動人員來勸阻,但已經控制不住這群失控的人。

  「我就知道你果然對她做了什麼!」他又往我身上打過來,但這次我閃開了。「你怎麼可以這樣?她是那麼好的老師──」

  「你不要聽他亂講!我才──」

  我驚覺眼前的人已經完全失去理智,「可惡!」他再次舉起手,正要打下來時,有另一隻手伸出來緊緊捉住他的手腕。

  「許少禪,班導說想跟你說說話,就你一個。」申紅扭過那人的手臂,一邊冷冷告訴大家:「這裡是醫院,請保持安靜,做不到的話就滾。」

  

  我推開房門,一眼就看見班導半躺著在床上看書。聽見關門聲,她轉過頭,對我展露一個笑容道:「你來啦?」

  我點點頭,輕輕靠在門上。「老師……妳還好吧?對不起,我早上太兇了。」我歉然說。

  她搖搖頭,微微一笑,伸手拍拍床尾,「來這裡坐。」

  我坐下來,班導闔上手上的書,她的氣色看起來比早上好,但仍是憔悴。見她這樣,我忍不住問:「老師,妳的身體究竟怎麼了?」

  「只是小感冒而已,」她失笑,「不過最近大概是太累才會昏倒。老師的兒子最近在學校出了點事情,所以……

  「老師妳有小孩?」我嚇了一跳。

  「嗯,今年唸國三喔。」她說,一手覆上下腹,「雖然這孩子的出生完全是意外,但老師比誰都全心全意的愛他喔。」

  我愕然,算一算這孩子出生的時候老師不過才是個少女而已。「沒有一個孩子該因為他的出生就被討厭,少禪你同意嗎?」她問。

  我不語。但心裡知道這個答案是肯定的,甚至希望阿姨是像老師那樣的人……

  「少禪,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些什麼?」她輕輕拉住我的手,語氣溫柔。

  「啊?」

  「是不是有個對你來說非常、非常重要的人,他告訴你一個你不願接受的事,卻希望你可以諒解他、接受他。你對那個人生氣,因為你很難過,但你選擇用憤怒來偽裝你的傷心,結果漸漸的讓愈來愈多人受傷,」班導停頓了一下,「我沒說錯吧?」

  我傻住了,她怎麼會知道?

  「不會吧,我真的猜中了?」她笑笑,「別小看我,老師可是天天在觀察同學呢。」

  忽然,她嘆口氣,笑的有些疲憊:「我會這樣猜因為……你的情況跟我兒子很像,剛才講的其實是他的事……

  我有些訝異為什麼她會向我這個外人說這麼多?

  班導說話的聲音輕的像是在對自己說話,只是她的故事恰好與我的情況相符……

  我望著她,無法移開視線。她雙手握住我的手,很溫暖的感覺,有些什麼從她的語調和體溫流進我的心底。這幾個月以來,我築起的高牆似乎崩落了一小角……

  「少禪,」她說,「可不可以告訴老師一件事?你是真心想要氣那個人嗎?」

  答案是否定。

  我坦白:「他最近……為了我的事也很難過,但我不確定自己想不想原諒他。」

  「因為那件事對你來說很重要,對嗎?」她忽而伸手抱住我,我的頭靠在她肩上。她輕語:「別把自己逼太緊。等時間讓你想通自己該怎麼做,你可以答應我嗎?」

  剎那間我心中最後一道防線就這樣被擊毀,我的眼眶漸漸變濕,被我封鎖的其他情感湧上,彷彿一波浪潮……

  我不語,咬著唇想了想,最後點頭。

  她放開我,卻還是看著我。眼神十分清澈,疲憊也減了不少,好像我剛才的回答帶給她莫大的勇氣似的。

  「那好,老師要講的就是這些。你可以回家了。」

  我起身走向門口,打開門前,我回過頭,「老師,那篇作文……我還可以寫嗎?」我問。

  她笑了起來,「當然,你想怎麼寫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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