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人狠狠揍了我一頓後便把我丟在洗手間裡,臨走前他們讓洗手台堵塞,還打開了所有的水龍頭。

  冰水嘩啦嘩啦地流到地板上,我躺在地上,卻像泡在一個水池裡。地上滿是溼成一團的灰塵,呼吸愈來愈困的我只要一大口吸氣便會不小心吸到一些。

  好難受……

  明明身體是滾燙的我卻覺得好冷……氣喘也已經發作到我無法控制的地步……

  我喘著氣,第一次有這種快要完蛋的感覺,想要向外求救卻使不上力,眼前的景物也像光暈般擴散。

  為什麼我不老實告訴別人我把藥弄丟的事?我到底在逞強什麼?

  我難受的呻吟了起來,腦子裡盡是後悔的念頭。

  意識愈來愈模糊……如果說我真的快要死了,現在最大的遺願就是想找到大寶,為了那件事跟他好好道歉……

  想到這裡,我的眼眶熱了起來,鼻頭也好酸……淚水滑下臉龐,進入地上的水窪,我忍不住嗚咽起來。

  「對不起……」意識模糊的我喃喃自語。「是我的錯……真的……對不起……

  我漸漸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也沒有力氣去感覺了……

  就在我眼皮闔上的瞬間,洗手間的門被用力撞開,那聲巨響在我聽來十分的遙遠。

  「許少禪!你振作一點!」我聽見大喊聲和匆忙的腳步聲。接著有人把我從地上拉了起來,讓我靠著某樣東西,帶著我向前走。

  我眼皮顫了顫,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睜眼,看見的是申紅跟王力豪,他們一左一右用肩膀給我當支撐,扶著我往外頭走。

  見我睜眼,王力豪先是愣了一下,轉而露出欣慰的笑容。

  「少禪,沒事的,很快就沒事了。」雖然他在笑,看起來卻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洗手間的燈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關上了,當外頭刺眼的光線射入我的雙眼時,我終於沒有力氣,身子一癱,完全失去知覺……

 

  我睜開眼,四周的強光讓我不得不多眨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病房的白色,四周安靜的異常,我這才注意到我沒有戴助聽器。

  我坐了起來,一陣劇痛立刻從身上各處傳來,我忍痛檢察著身體,衣服底下全是一塊一塊的瘀血和擦傷,那天的記憶竄進我腦海,昏睡中我也不停的夢到那些場景和我跟大寶的事。

  記憶甦醒後,我才回想起為什麼我會將這件事遺忘。寒假結束後我跟真穎之間的裂痕站據我所有思緒,漸漸讓我把大寶的事逐出腦海,我無暇去處理我們之間變質的關係。

  是我讓他痛苦,也是我這麼不負責任……

  我深吸一口氣,一種想法在腦海裡逐漸成形。

  就在我尋找助聽器的同時,我瞥見病房的門滑開。哥低頭看著手機,緩緩走了進來,他一手將門拉上,眨了眨眼後將手機關上並收進口袋。

  他抬起頭來的瞬間便愣住,詫異至極地望著我。

  我伸出一隻手再指指耳朵,他立刻明白我要什麼。他朝我走來,從背包裡拿出我的助聽器,卻沒有交到我手上,反而直接把手湊近我的耳旁像是要幫我戴。

  但他卻遲遲沒有動作,我納悶的想戳他時,他忽然用力地抱住我!

  我嚇了一跳,想推開他,哥卻一點一點加重手臂的力道,緊緊把我擁入懷中。即便我什麼都聽不見,但哥身體的微微顫抖,使我幾乎可以聽見他急促且沉重的呼吸聲。

  耳旁一陣濕潤,我微微移動了頭,發現哥在哭。就這樣抱著我一分多鐘他才放開,將助聽器開機並掛在我耳朵上。

  聲音再次出現在我的世界時,我有種錯覺,彷彿回到第一次帶上助聽器的那天。

  「你好久沒發作的這麼嚴重……醫生說要是再晚個一步你就會死……」哥吸吸鼻子,臉上都是淚痕,「我很擔心……

  我喉嚨一陣乾澀,沒有說話。

  「全都要怪我,都是我讓你變成這樣……都是我讓你遇到這種事……」他又是一陣哽咽,「我以為說出真相會讓我們彼此好過一點,對不起,哥真的很自私……我不會再逼你諒解我,就算你一輩子都恨我我也甘心,真的……

  看著他泛紅的眼眶,我胸口一緊,心中很不捨。

  回想這些日子以來我們都只是徒增對方身上的傷痕跟負擔,已經夠了,真的夠了……

  我伸手輕碰他的臉頰,用拇指拂去他的淚水。哥顯然被我的舉動給嚇到,微微張著唇,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會原諒你。」我說,聲音很輕,「不管你過去怎樣對我,我都不會因此恨你。因為你是我哥,無論你做了什麼或是說了什麼,你都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哥哥……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哥崩潰。當聽見我這麼說時,哥的眼淚又落了下來,最後轉為大哭。

  我握著他的手,什麼都沒說。彷彿當初握著老師的手一樣,又有些什麼輕輕的,隨著他的體溫流進我心坎。

  時間已經讓我想通了該怎麼做。

  不管是對哥,還是對大寶。

 

  下午我便辦理好出院手續,當看到申請書上的時間我驚訝的發現自己已經陷入昏迷三天!

  我腦袋沒燒壞還真是個奇蹟。

  回到家的時候大寶正好從眼前經過,他連看都沒有看我一眼便直接向客廳走去。

  「許勝連。」我喚。

  他停下腳步,幾秒之後才轉頭過來看我,「喲,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快死的人耶,你在醫院的樣子實在是有夠難看的。」他說。

  「哥,麻煩你先進去吧,我想跟大寶談談。」我跟一旁的哥說。

  等哥走後,我還是沒開口。大寶吞吞口水,摩擦著雙手,看起來很緊張。

  「聽你剛剛那麼說,還真是感謝你有來探望我。」過了好些時候我才說:「不過這不是重點,我想過了,翁庭宇的事我真的覺得抱歉,是我不小心答應他的,就只是不小心,不代表我想要傷害你。」

  大寶的肩膀顫了一下。

  「既然是我造成你的痛苦,而你也發誓要我得到一樣的痛。你做到了,許勝連,你就是傷我最深、我最愛的人。念在兄弟的情誼上,我們不要再傷害彼此了,可以嗎?」

  時候到了。我想。

  這是我一輩子最痛、最痛的決定。

  「我跟你,許少禪和許勝連,從這一刻起,斷絕關係。」我深吸一口氣,冷冷道。

  這是我在醫院就決定好的事。我要從此讓自己抽離大寶的生活,錯了一次,便不能再錯下去,親手將他推入地獄的我,這次要親手將幸福還給他……

  「既然你恨我,這麼做是最好的。」我說。

  大寶瞪大眼睛,他本想開口說些什麼,下一秒卻緊緊咬牙,轉身走入客廳。

  我心跳的很快,卻又覺得無力……

  再怎麼捨不得,我也必須放手……

  這麼做,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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