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她床上,不一會兒她也跑來坐下,卻跟我保持了一點距離。
「小楠,妳還記得我們打過的賭嗎?」我問。
「什麼賭?」她一頭霧水。
我緩緩開口:「在許少禪的有生之年內,要是他找不到為自己而哭泣的人,張文楠的一百塊就是他的,相反的,要是找到了,一百塊就屬於張文楠。」
「好像真的有這麼一回事!」她恍然大悟,「不過你說這個幹嘛?你不是沒有要賭?」
「我賭。」我說。「而且我找到了,是哥。」
「你是說……允、允大哥?」
「對。今天在醫院的時候。」我笑了起來,「小楠,這場賭局是妳贏了,一百塊妳自己收著吧。」
「看你的表情,你是決定原諒他囉?」小楠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往我這裡挪近一些,「那許勝連呢?我知道這次跟他有關,對吧?」
我嘆口氣,望著地面,有些失落地說:「我跟他斷絕關係了,以後不會再有這種事發生。這也是我還給他幸福最後的方法了……」
「少禪,我跟你說我的故事好不好?」她忽然問。
我微愣,她自顧自的繼續說:「我和我哥、我爸都沒有血緣關係,我是被領養的。」
我愕然望著她。我剛被接回台灣時張家就已經寄住在這裡了,看他們感情那麼好我真的一點也看不出他們沒有血緣關係。
「我沒有媽媽,只有爸爸、哥哥和兩個姐姐。不知道為什麼,爸爸和姐姐都很討厭我,總是惡狠狠的打我或是讓我捱餓,但哥哥不一樣,就算我全身亂七八糟他依然很疼我,會偷偷塞好吃的東西給我,也會在我莫名其妙被揍之後安慰我……」
她停頓了一下,眼底有些悲傷。
「有一次我不小心犯了一個錯,就被爸爸痛打了一頓還住進醫院,當我在醫院睡了一覺醒來之後,就有個自稱是社工的女人跟我說我爸爸不要我了,然後我就被帶到孤兒院去,那時我大概三歲左右吧。後來我就被現在的爸爸領養,也多了另一個哥哥,我是真的覺得自己現在很幸福,但偶爾還是會想起我的親生哥哥,想起我再也見不到他這件事……」
語畢,小楠輕輕一嘆。她忽而往我肩上一靠,髮絲摩娑我的脖子,我聞到她髮間的淡淡香氣,身體一僵,喉頭也慢慢變緊。
「少禪,你不覺得,當一個人想要獲得幸福時,就勢必得放棄某些東西嗎?」她說。「嘿嘿,這很不像我會說的話耶。」
「嗯。」我應了聲,開始覺得慌。「小、小楠妳走開啦……不要靠著我……」
「不要,說了這麼多我可是想哭的很。就讓我靠一下吧。」她緩緩的抬頭望著我,「總之真是太好了,我們又可以開始當朋友了,你都不知道暫時跟你絕交我多痛苦!」
語畢,她伸出左手小指。
「幹、幹嘛?」我問。
「打勾勾啊,小時候我們不是常這樣?」她露出笑容,「說好囉,一輩子的好朋友!」
心被這句話給狠狠撞了一下,一股異樣的窒悶迅速衝上我胸口,然後翻攪。
我先是一愣,接著笑了起來,伸出右手小指勾住她的。「是啊,一輩子的好朋友。」我說。
看似輕鬆的一句話,我卻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說的出口。
本以為會因為她的笑容而慢慢散開的沉重心情此時全凝聚在一塊,我只能逼自己別開臉望著牆壁。
我一直以為那時我會忽然哭是因為跟真穎告白失敗而影響了情緒。
但這一刻我才發現,自己會哭,是因為再也無法忽視對她的那份在乎。
腦中有個聲音悄悄地說,自己一點也不想,只是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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