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南部回來已經快三天,因為很少出遠門的關係我依然感到很疲倦,回家到現在我幾乎都沒怎在動,整天就只是躺在床上發呆。

  「少禪,我要出去買東西,你要不要跟來?」李阿姨敲著我的房門,問道。

  「……我不想動。」我看著天花板,良久才吐出一句。

  門外的李阿姨似乎嘆了口氣,她沉默了幾秒後用開朗的聲音繼續問:「那你有沒有什麼想要買的?我順便幫你買回來。」

  「沒有。」我的視線仍然沒有移動,「我沒有特別想買什麼。」

  「這樣啊……那好吧,」李阿姨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落寞,「那我出去囉,你自己在家要小心,如果肚子餓的話冰箱裡有吃的,微波一下就可以吃囉!」

  我沒有回話。一會兒後她慢慢走開,直到完全聽不見她的腳步聲我才淡淡的應了一聲:「嗯。」

  好累。我半瞇起眼睛,感覺眼皮底下很燙,很不舒服。

  在南部的那一個星期簡直慘不忍睹,我以為我可以照著約翰神父說的一樣和他們自然相處,直到放下心結為止,但愈是靠近他們,我心中的排斥反而增強,每聽一次李阿姨口中的『爸媽』我就覺得胸口悶到快死掉。

  每當想起李叔叔和李阿姨那晚的對話我便很想逃走。我不是在怪他們,這全是我自己的問題,是我自己把內心的情緒放那麼大。

  我知道這會傷人,但就是停不下來……

  我很想再回到以前,那段在食堂幫忙的日子,雖然有時會害羞,但我可以很坦率地接受李叔叔和李阿姨的關心。

  然而,打從我踏入這個家、住進這個房間開始,即便我再怎麼想回到過去,我和他們夫妻之間的關係也已經變了,不可能永遠停留於那裡。除非我向前,否則一定會有人受傷。

  再躺一會兒後我緩緩起身,確認時間已經超過中午了才到廚房去開冰箱找東西吃。

  我把一盒炒飯放進微波爐,加熱好後從冰箱倒了杯綠茶,把整份午餐放到餐桌上便坐下。

  看著眼前的午餐,我舀了一匙飯卻遲遲沒有張口去吞。才發現自己根本不餓。

  「搞什麼……不餓還微波,真浪費欸你……」我抱住頭,喃喃地罵自己。

  搞什麼……

  忽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將我拉回現實。我納悶抬頭,不是有電鈴嗎?怎麼不按?

  敲門聲沒有中斷,反而愈來愈急,我回過神,趕緊跑去開門。

  「來了,別敲了!」

  我打開門,立刻被站在門口的人嚇了一跳!

  「哥!」我喊:「你怎麼會在這裡?」

  「先不要管這個!跟我來,快!」語落,他抓起我的手腕就往外跑!

  穿過院子,家門口停了一輛計程車,哥打開車門,二話不說直接把我推進車裡,跟司機講了地址後他在我旁邊坐下,手指交疊,望著前方不語。

  「喂你幹嘛啊?很痛欸!突然就把人塞進車裡是什麼意思啊?」我罵,「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會跑來?」

  哥沒有回答,我這才注意到他的頭髮凌亂,臉色也很蒼白。雙手緊握到指節泛白,抿著的嘴唇也沒什麼血色。

  「哥,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我搖搖他的肩膀。

  「啊,地址的話我是問阿姨的……」他忽然開口,卻顯得相當心不在焉。

  「我又不是問你這個!我問你發生什麼事了?」我說。

  哥不語。他看著我,眼眸中閃過一絲波動,接著便把頭轉到另一個方向不再看我,任憑我怎麼問他都不回答。

  我只好乖乖坐著,眼神不時飄到哥身上。太奇怪了,我從沒有看他這樣過。

  車子一路駛了半個多小時,漸漸遠離我住的區域,來到了一個我不熟悉的地方。約莫二十分鐘後,計程車停在一棟白色的高大建築物前。

  「到了。」哥說,他付錢給司機,接著我們兩人便下了車。

  「這是哪?」我問。跟著哥穿過建築物的停車場。

  哥還是不回答,我沉住氣,慢慢跟著他走。等到進了建築物後,我才發現這裡原來是一間醫院。

  為什麼要來醫院?我心裡忽然起了種不好的預感,進到電梯後我加重語氣又問了一次:「哥,你帶我來醫院幹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什麼都不說就這樣把我拉出來,我正在看家你知不知道?要是其他人沒帶鑰匙進不了家門呢?」

  電梯緩緩上升,哥轉過頭來,語氣相當沉重地開口:「少禪,爸他……爸爸他……快要死了。」

  我一愕,以為他在開玩笑。但他的眼神告訴我不是我想的那樣。

  「為、為什麼?」我的腦袋的運轉似乎變慢,「為什麼……為什麼你說爸爸快要死了?」

  「少禪,」哥按著我的肩膀,我看的出來他也很努力地想讓自己冷靜。「其實爸他早就生病了,你被送走之後他有一次去復診,醫生說他已經惡化到只剩一個月的壽命……

  哥深深吸了一口氣,手止不住地顫抖:「前天晚上,他在家忽然發病被送到醫院,這次……這次醫生說……說爸他,活不過一個星期……

  我腦子一片空白,「爸爸……爸爸他生的是什麼病?他除了精神方面之外還有其他的病嗎?為什麼我從來就不知道?」

  哥緊緊握拳,在我耳邊說了爸爸的病名,聽了更是讓我錯愕不已!難怪每次見到爸爸的時候,他的臉色總是那麼蒼白……

  「是他拜託我和阿姨不要告訴其他人的。」哥說。「爸從被送來到現在時睡時醒,當他陷入昏迷的時候就會一直喊你的名字。」哥摟了摟我後道:「再見你一面,我想這是他最後的願望了……

  這時電梯門打開,一股刺鼻的藥水味竄進鼻腔。眼前的病房門緊閉著,四周的白色都冷的讓我打顫。

  哥的手放在我的背上,推著我朝病房走去。「進去吧,爸在等你。」

  我吞了吞口水,拉開病房的門。門板在軌道上滑動的聲音聽起來異常沉重。

  阿姨和大寶坐在病房末端的椅子上,不只他們,就連小楠和阿龍都在這裡。除了阿姨,大家一看到我紛紛露出鬆口氣的表情。我心一沉,畢竟自己來到這裡的意義相當特殊……

  遺願。                                                                                   

  這個詞閃過我腦海,狠狠敲在我心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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