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等到我終於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開學好一陣子了。

  當我以新的姓氏進到班上,有不少人紛紛跑來關注,我都只是輕描淡寫帶過,但對於申紅和王力豪我則是在午餐時間一五一十把事情全告訴他們。

  他們聽完後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我,申紅抹抹臉,無奈道:「先不要怪我無禮,怎麼你家的事情那麼多?不用錢的嗎?」

  「你的一生寫成傳記一定會很賣座的,少禪。」王力豪拍拍我的肩膀,認真建議。

  「對耶對耶,反正許少禪你寫作那麼強……」申紅一頓,不好意思地敲自己一記,「唉呀,我講錯了,應該是李少禪才對,忽然換了還真不習慣。」

  「那要不要乾脆取個綽號?」王力豪兩手一拍,笑笑:「既然我們都認識那麼久了,以後都用綽號相稱如何?像申紅就是阿紅,這是我們一致通過的喔!」

  「誰跟你一致通過?明明就是你一直亂叫,其他人才跟著一起叫的好不好?大白癡!」申紅一把勒住王力豪的脖子,一手在他額頭上猛戳,「李少禪,從現在開始你要稱呼眼前的這傢伙為『白癡』、『笨蛋』還是『大白癡』都請自便,我不會阻止你!」

  語落,他放開王力豪,順便在對方身上補了一腳,「氣死我了,幫我亂取綽號的事我都還沒有跟你算清楚!現在又給我來亂!」他忿忿道。

  「……申紅你這個暴力鬼!」王力豪哀怨地揉揉脖子,「好啦好啦,那少禪你有想到什麼好的綽號嗎?還是以前有人幫你取過?」

  我想了想,最後開口:「……就『寧』吧,寧靜的寧。叫小寧你們覺得如何?」

  王力豪申紅先是互看一眼,接著雙雙笑出聲,我愣愣地看著他們,忍不住納悶:「幹嘛?有什麼好笑的?」

  申紅抿嘴忍笑,手背輕抵在唇上,眼底笑意很深,「我絕對沒有冒犯的意思,只是這名字很娘你知不知道?」

  「啊?很娘?」我瞠眼,一瞬間感到耳根子都熱了,趕緊用求救的眼神望向王力豪,「真的很娘嗎?我覺得很好聽啊!」

  沒想到王力豪竟然蹙眉望著我,很慎重地開口:「……我覺得阿寧比較好聽。」

  「好耶,阿寧定案,那我以後都要叫你阿寧!」申紅大笑。我氣的想打他,但還沒碰到他,他卻忽然把我推開,拿著便當盒就往樓下衝!

  「申紅你搞什麼啦!」我大叫,「阿寧是什麼鬼?還有你幹嘛推我啊?」

  我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想去追他,卻看到王力豪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申紅跑掉的方向。

  「你怎麼了?」我問。

  王力豪先是愣一下,接著揚起笑容看我,「我沒事。我們走吧。」

  我應了一聲,跟著他往教室走,忽然間想起王力豪那個怪異眼神曾在跨年晚會上出現過一次。

 

  下午下課的時候,好一陣子不見的大寶跑來找我,爸爸的喪禮過後他明顯消瘦不少,看的我好心疼,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要他多吃點東西。

  「我怎麼可能吃的下?我一直到上禮拜都還請假在家呢!」他嘆氣,往牆上一靠,「先是哥哥被迫離家,再來是爸爸死掉,更可怕的是我還發現我媽在整場喪禮一滴淚都沒有掉過,我覺得她真的很變態耶。」

  「不,她有哭。」我說,「她也很難過,我敢打賭她心裡比任何人都還傷心。」

  語落大寶有些錯愕地看著我,我撇撇嘴角道:「當一件事讓你難過到想掉淚卻不能、心很痛卻怎麼也無法大叫時,你一定能夠明白阿姨的感受……

  一想起阿姨當時的眼神,我還是有些掛心,「有時後無法宣洩的心情是最痛苦的,你現在不見得會懂。總而言之,你不可以這樣說阿姨知道嗎?她不是變態,她永遠都是最關心你的人。」我有些嚴肅地說。

  見他沒反應,我又問了一遍:「你有聽到嗎?」

  「好啦,我有聽到啦。」大寶扁嘴,轉了個話題,「對了,你答應我的電話號碼呢?」

  聽他這麼說我才想起這件事,從口袋拿出手機撥了大寶的號碼,等他手機響了兩聲後便掛掉,「這是我昨天剛辦的門號,以後要找我就打這一支吧,但家裡的號碼我也順便給你,省的你電話費暴漲。」

  接過寫著號碼的紙條後,大寶便回到一年級的教室去,見沒什麼事了我也準備回教室去,但才剛轉身便有人將我喚住。

  「少禪。」班導站在我後方,「跟我來一下好嗎?我想給你看一樣東西。」

  我點點頭,跟著她走到辦公室,班導讓我坐在她的辦公桌旁邊,要我等一下。

  她在資料堆裡翻翻找找,一面和我說話,「你看起來比之前健康多了,長胖了點,好像也有長高呢,最近吃了不少營養的東西是嗎?」

  她微笑,伸手遞給我一個信封。

  「這是什麼?」我問。

  「打開看看嘛!」她催促道。我帶著疑惑地撕開信封,裡面只有兩張摺起來的紙。

  我打開第一張,是張黑白影印的剪報,一讀到內容我立刻傻住! 

 

  新北市某高中二年級學生許少禪(現已改名為姓李)在<有關我的家>縣市盃作文比賽榮獲第一名的佳績,據報導……

  

  「這、這是什麼?」我一愕,驚呼:「作文比賽北縣第一名是怎麼回事?」

  「恭喜你,少禪。之前你送出去比賽的那篇作文得到了很好的成績,」班導笑吟吟幫我打開第二張紙,我一看,是一張領獎邀請函,「這個縣市盃作文比賽的前三名會由縣長親自頒獎,之前你一直沒來所以沒辦法告訴你,時間是這下星期六,你可以嗎?」

  我還是愣著,一點也不敢相信那種東西會得獎,「怎麼可能……第一名耶,我哪有這麼厲害?會不會是弄錯了?」

  「不用懷疑,你真的很厲害!」班導拍拍我的肩膀,「比賽結果出爐的隔天校長特地在朝會上宣布這件事,他也看了你的文章,還說對你刮目相看呢!」

  吃晚飯時我和李叔叔他們說了這件事,他們聽完後臉上露出了驕傲的表情,直說當天一定要去幫我拍照。

  「唉喲不用啦,」我急忙阻止他們,「我每次領獎都會一臉蠢樣,不要拍比較好,相機會壞掉的!」

  「別說傻話了,這麼榮耀的時候怎麼可以不拍照?」李阿姨摸摸我的頭,「那天要穿什麼才好?你覺得西裝如何?我馬上去幫你訂做一套!」

  「媽!」我大叫,頓時覺得很困窘,「不用那麼誇張啦!我穿學校制服就行了!」

  「制服啊,那不是很普通嗎?」李阿姨露出惋惜的表情,但隨即恢復振奮的模樣,向李叔叔吩咐道:「那,既然不能穿好看的衣服,就一定要拍出清晰的照片!老公,吃完飯後去把我們最好的相機找出來!」

  「Yes Sir!」李叔叔舉手敬禮。

  我頹然抱頭,這兩個也興奮過頭了吧! 我終於懂得為什麼大寶老是要說阿姨很煩了,原來有時後,關心也會超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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