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開始，小楠一個星期平均會打三通電話給我，每次講到最後我總是會捨不得結束通話，停留在她聲音裡的渴望愈來愈重。
這一次我可以明確告訴自己這不是我的錯覺，更不可能是幻覺，我對小楠的感覺早已不同以往，只是自己之前從不願正視。
「哇，我只是好心把電話號碼給她沒想到才通了幾次電話你就變成這樣！」下課的時候，大寶伸手戳戳我的黑眼圈，，不禁納悶：「幹嘛？你們每天都講通宵是不是？愛來愛去也要有的限度喔！」
「沒啦，只是最近功課比較多，有點晚睡啦。」我懶懶回答。
「啊，也對，哥你也快高三了嘛！」大寶恍然大悟地手一拍，「那我還是先回教室好了，你趕快回去補個眠，晚一點等你不忙的時候我再打給你。」
「嗯。」我應了聲後和他揮手道別，愣愣站在走廊上一會兒後，我嘆了口氣。
睡不好其實跟功課一點關係也沒有，自從發現自己很想跟小楠見一面，再加上講完電話後的心理作用，她的身影總會不斷縈繞在我夢中，甚至在獨自一人時常聽見她的聲音，那麼忽然的就迴盪在四周。
我從不知道想念可以讓人變得這麼憔悴、無力，會開始什麼事都做不好，全世界彷彿只被她一個人被佔領，卻也讓自己漸漸變得退縮。
明明很想見她、明明與舊家的距離頂多三十分鐘車程，不遠，但我說什麼也沒有辦法讓自己提起勇氣，往她在的地方過去。
我在躊躇什麼？我在猶豫什麼？
我不懂。
早上聽了大寶的建議去補眠後，我居然一直睡到倒數第二節下課才醒過來，連日的失眠讓我依然很睏，但還是揉揉眼睛逼自己打起精神。
「少禪、阿紅，你們放學後有想要去哪裡嗎？」王力豪問。
「不曉得。唉，快高三了想說把打工停掉，沒想到一整個閒到不行。」申紅懶懶地撐著頭，「啊，我想到了，乾脆我們一起上圖書館如何？阿寧？」
見我沒有反應，申紅在我眼前揮了揮手，我這才眨眨眼，回過神來，「幹嘛？」
「欸，王力豪。」申紅說，「我覺得這傢伙比較需要回家睡一覺耶。」
「喔喔，好主意，那我也回家睡覺好了。」王力豪說完，立即招來申紅一記白眼，「睡你個大頭鬼，跟我去念書啦！」
語落他轉向我又道：「喂，別以為你可以逃過一劫，明天睡飽後我還是會好好盯著你的！」
王力豪嘆氣，拍拍好友的肩膀，「阿紅你還是別造孽了吧，這樣殘害國家幼苗你不會良心不安？再者雖然說快高三了，但現在根本連四月都不到好不好？」
「什麼殘害國家幼苗？我是將你們栽培成這社會的棟樑好不好？」申紅反駁。
「隨便啦隨便啦，反正阿紅你就是一個沒良心的臭書呆子，休想要我以後再跟你去吃滷肉飯加貢丸湯！」王力豪哼了一聲，叉起手臂。
很久沒聽到他們這樣的對話，我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時王力豪想起什麼似地問我：「欸少禪，你的床很大嗎？」
「什麼？」我一愣，「呃，跟以前比起來的話，算是大吧。幹嘛問這個？」
「啊──」王力豪忽然仰頭大叫一聲，害我跟申紅嚇了一跳，「我好想睡一次有錢人家的床看看喔！一定很軟很舒服！其他家具一定也高級的要命，搞不好連熊皮地毯都有！」他一臉渴望。
「我家才沒有熊皮地毯。」我說，「不過有機會的話我可以帶你們去看看。」
「真的嗎？喔耶！」聞言王力豪開心大吼，惹的教室裡其他人都往我們這裡看，申紅趕緊摀住王力豪的嘴巴，順便打了對方的頭一下。
他朝著我眨眨眼睛，露出無奈的笑容，接著伸出食指和中指在頭旁轉了兩圈。
我按下電鈴，過沒多久李阿姨便來應門。
「少禪，你回來啦？」她一頓，「唉呀，後面那兩位是……？」
「啊？」我疑惑，轉頭一看，發現申紅和王力豪一左一右蹲在庭院外的鐵門旁不斷東張西望，還拿著書包擋在臉前。
「喂，你們在幹嘛？」我好氣又好笑地叫了他們。行蹤一暴露，這兩個人的臉立刻紅了起來，只能乖乖走到我後面。
「都是你啦，說什麼要跟蹤人家！」申紅低聲咒罵，捏了王力豪的手臂一下，卻立刻遭到反駁：「屁啦！你自己也同意要跟的好不好？難道你就不想知道少禪家在哪嗎？」
一絲羞愧和尷尬閃過申紅的臉，他壓著王力豪的頭，向李阿姨一鞠躬道：「我們是少禪的同學，我叫做申紅，他是王力豪。不好意思在您家門口鬼鬼祟祟，我們沒有別的意思，就只是想來看看而已。」
「唉呀，少禪的朋友嗎？」李阿姨微笑，「真好啊，男的帥女的美。」
我納悶：「什麼女的？媽，王力豪是男的耶！」
「真的？哈哈，頭髮留那麼長我還以為是女生呢！不過你長得好漂亮，就跟洋娃娃一樣呢！」李阿姨摀著嘴呵呵笑，「好了不要站在外面聊，都進來吧。少禪你先帶他們去你房間玩，我等一下就端餅乾和果汁給你們喔！」
他們倆到過謝後便讓我領著進屋，在往房間的路上我忍不住無奈一嘆：「喂，我不是說有機會就會帶你們來嗎？幹嘛還特地跟著我？要是我沒有直接回家你不就完蛋了？」
「誰叫這傢伙說他等不及了，才提議要跟著你回來。」申紅聳聳肩，指著不斷東張西望的王力豪。
「他耍白癡，你怎麼也跟著犯傻啊？」我失笑，「這不像你耶。」
申紅望著我，過了幾秒才有些難為情地開口：「因為……老實說我也滿想看看的。欸，不要看我這樣，其實我家很窮，父母都已經過世很久了，我跟我姐住的是連台電視都沒有的簡陋公寓，有時就連去王力豪家玩都覺得他家房子很豪華，結果今天聽他這樣講害我也有點想一探究竟何謂真正的有錢人。」
「擅自跑來真的很抱歉，下次我會盯好那傢伙的。」他不好意思的搔搔頭，這副模樣讓我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能搖頭不語。
進到我房間的時候王力豪眼睛一亮，興奮高呼：「哇！你房間超大的！還有電視跟音響耶！」
我在房中間的矮桌旁坐下，「不過這些我都用不到就是了，我平常不看電視的。」
「所以你都在看書？」申紅在我旁邊坐下，望著那一面書牆驚喜道：「太強了！我第一次看到這種的，今天算是大開眼界了。」
我輕笑。
李阿姨送來點心後，一吃完王力豪便問介不介意他躺我的床，見我說沒問題後他馬上跳上去，過沒多久便發出鼾聲。
「真是的！只會丟人現眼！」申紅揉揉頭髮，低聲罵道。這時我的手機響了起來，發現是大寶寄了一張他剛剛在冰品店買的冰淇淋的照片，還附上了表情符號。
「這小子，才幾月就迫不及待吃冰了？」我失笑，回了一封小心身體的簡訊。
申紅看著我剛剛收到的照片，「他也開始寄這種照片給你啦？」
「嗯，」我應了一聲，「怎麼？你也收過？」
「有，前一陣子放寒假時他會寄，可是後來就不寄了，也不太打電話給我，甚至寒假最後一個星期完全失聯。」申紅望著前方，眼底閃過一絲怒意。
「我想應該是因為我爸過世的關係，那陣子他狀況不好。」語畢，我忍不住納悶：「可是平常他不是會到班上找我？你怎麼不去問他原因？」
申紅望著我，臉上沒有半點表情，見他的模樣有點奇怪，我忍不住問：「你怎麼啦？」
他深吸一口氣，接著嚥嚥口水，眼中閃過一絲波動，像是在壓抑什麼。
「勝連叫我，再也不要跟他見面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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